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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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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猛的病其實並沒有葉茂說得那麽輕描淡寫。

事實上, 發現按摩院人去樓空之後,他帶著宿醉後的酒氣回到家,便一頭紮到了大床上。

剛開始, 丁一凡和葉紅不過以為他是喝多了, 睡個覺緩緩,都沒太在意。

可是到了快晚上, 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,連個姿勢都沒換。

丁一凡進來看了看, 才覺得兒子有點不對勁兒, 上手一摸, 我去,熱得跟火炭似的。

再看臉,本來就不算什麽白晰的膚色, 這會兒完全變成了一塊醬豬肝。

大概是模糊中感覺到了額頭上的涼意,燒得迷迷糊糊的丁猛側了下身,剛巧壓在那個大抱枕上。

長條的人形抱枕柔韌溫暖,讓他瞬間像是抓到了什麽最想抓到的東西。

“你回來了?”

丁猛在混沌中吐出了一句明顯有些激動的話。

丁一凡楞了楞。

“你他媽還知道回來……”

丁一凡眼睛直了。

“老子夠講究了, 一起同床共枕睡了這麽多天都沒越過界,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你,你是不是欺負老子太軟了啊!”

眼看著兒子一個鷂子翻身, 整個人將抱枕壓在了身底下,燒紅的臉貼在上面,蹭了又蹭。

這……是發燒呢還是發騷呢?

這個小流氓發春的樣子,還是自家那個打起架來不要命, 辦起事來沈穩大氣,一身鋼鐵總裁範的大猛子嗎?

該不會是發燒燒傻了吧?

看著丁猛跟一個枕頭胡言亂語,甚至還帶上了肢體動作,丁一凡著了急。

“醒醒,猛子快醒醒,你燒得太厲害了,咱們得趕緊去醫院!”

可是他雖是武生出身,身手輕快,卻還是扳不動186的大塊頭兒子。

丁猛像是認準了眼前的抱枕,就好象枕頭上有誰的體溫或是氣味一樣,又啃又咬又是聞的,把丁一凡看得是一楞一楞的。

他放棄了自己一個人把兒子搬起來的念頭。

可是兒子只是發個燒,還不至於打個120來吧,不行,得把葉茂弄來。

葉茂從自己的公寓急匆匆地趕了過來。

他雖然昨晚也喝得不少,可是睡了一覺後,到底是年輕,已經基本緩了過來。

他一邊走一邊想,昨晚大哥喝得不比自己多,而且他的酒量更是比自己大不少,竟然會弄成這個樣子。看來這酒精和情傷相比,殺傷力實在是太小兒科了。

等他到了丁猛的臥室,看到正抱著枕頭不放的大哥,才知道,這殺傷力比自己想像中的,還高了至少三個等級。

哎,也難怪大哥是這麽一種狀態。

戀愛經驗豐富的葉茂明白,像白簡這種做法,才是情變中對喜歡的人最狠的懲罰。

這個一臉秀色的江南男子,看似淡漠溫軟,可是傷到他的心,便足夠決絕果斷。

在感情上愧了他的人,不管你有多懊悔、多自責,或是感覺自己多有道理,有多少解釋,他根本不給你一個表白或是說出口的機會。

讓你渾身攢了千斤的力氣,也像是砸在棉花堆裏,用也用不上。

尤其當你深深喜歡上一個人之後,那種被厭惡、甩掉、冷落 ,甚至徹底拋棄的感覺,那種求而不得,又擔心害怕對方莫名消失後會出事的感覺,真的是非常要命的。

沒有感情的人,或者是很少動真感情的人,當然會覺得這樣的事矯情又無聊。

可是這世上畢竟還是有人在意這些,也執著於這些。

而丁猛,就是一個在意這種感覺的人。

在之前,他就像是一塊沒有開化過的頑石,一旦動了情,才知道原來在石頭裏面,是一顆柔軟的心。

被老爸和葉茂強行奪去枕頭後,丁猛發了一陣飈,卻總算是清醒了很多。

看了眼床上被口水弄得一片濕的抱枕,丁猛本就燒紅的臉,更不是正經顏色了。

他拒絕了老爸提出去醫院的想法,堅持說自己體格好,沒有大礙,吃點藥退退燒就會好的。

看到他恢覆了清醒,丁一凡倒也沒逼他去醫院,只是一邊叮囑葉茂給大哥弄水弄藥,一邊對著那個被蹂躪過的枕頭看了又看。

大兒子這麽大年紀卻一直單身的事兒,本來大多時候是葉紅在操心。丁一凡一個戲癡加身的人,既沒有細細想過原委,同時又覺得兒子在打拼事業的階段,不談戀愛,也不出奇。

可是剛才兒子在混沌狀態中說的那些話,什麽一起同床睡了沒過界,沒動過手指頭之類的,是啥意思呢?

和他同床的,不是那個盲人按摩師,白簡嗎?

再想想他抱著枕頭求歡的樣子,和上面那些話聯系一下,就算丁一凡再沒生活經驗,也感覺出了異樣。

這,可如何是好。

白老爺子給白簡介紹的這位客人,是本地一家酒吧的老板,名叫江子城。

白簡家所在的老城自古便是富庶之地,更是講究享樂延年之鄉。除了養生保健天下有名,更憑著煙雨小巷、古渡老街的江南美景,成為近年來頗有些名頭的旅游之城。

雖然在名氣上,還不如烏鎮、西塘般世人皆知,但在江南左近,卻也算是小有名氣。

更因為尚未達到舉世聞名的境地,往來的客人還不至於像那些知名景點一樣,黑壓壓的人頭一望無際,不緊不松的狀態中,倒也算留住了古城該有的韻味與景致。

而在老城最繁華的幾條街道上,隨著游客的日漸增多,不知不覺中,便開起了大大小小的客棧、店鋪,專做那游客的生意。

而其中一條街上,則盡是如酒吧夜總會等娛樂場所,每到夜晚,燈光通明,人潮湧動,聲色犬馬,最是一個享樂的的好去處。

而這江子城江老板的酒吧,便是這條街上最知名的一家。

酒吧有個極好聽的名字,燕來。

雖然人人都管江子城一口一個江老板的叫著,但實際上,這江子城也不過才二十七歲的年紀,算得上還是個大小夥子。

只不過他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,人高馬大,威猛陽剛,在生意上又指揮若定,看起來確實有點小老板的派頭。

這江子城在二十出頭的年紀,便一人獨自來到這江南老城。

他有北方人的粗豪膽大,又學著當地人的精明縝細,從做小生意起家,短短幾年,生意倒越做越大。

光做生意不打緊,他這人又是海交,上至官員大款,下至商販屠夫,沒有他不交往的,也沒有交往後不跟他向好的。

人緣如此好的原因,主要還是江子城為人豪爽,又極重義氣。不管什麽朋友,誰有了大事小情,三災八難,他都會出把力,伸個手。

所以在財力人脈都有了一定基礎之後,江子城看準時機,抓住旅游地娛樂業受歡迎這一點,盤下了一家酒吧,並大膽地將它做成了老城最大的一家。

‘燕來’開業那一天,老城裏有頭有臉的人不知道去了多少,而那些雖然沒什麽體面,但和江子城交好的人,也紛紛前去捧場。

不出多久,‘燕來’便成了當地酒吧裏的翹楚,夜夜人滿為患,說是日進鬥金,也不為過。

人帥多金還能幹,並且身材還是在江南這邊比較少見的186,這樣的小江老板,自然便成了老城這邊不少美女們的心頭好。

明裏暗裏,很多俏妹妹小姐姐都找各種機會,將拴著自己芳心的紅線對江子城拋過去。

可惜,都是泥牛入海。

慢慢地,流言也好,傳說也罷,自然就冒了出來。

也難怪,這樣正當年的一個小爺們兒,不差錢也不差貌,還成天在花海蝶群中穿梭,卻沒有一個女人陪在身邊,正常嗎?

肯定是不正常啊,肯定是有男朋友啊,肯定是大猛攻啊!

流言,就像是當季最流行的神曲,在人家嘴裏哼哼唧唧,不管你愛不愛聽,那真是擋也擋不住的。

而眼下,這位老城美女們的最愛,彎男們心中的猛攻,跟白承宗來找白簡約談的,是想請他去酒吧駐場的事宜。

當然,這是白承宗這幾天費心費力溝通的結果。

畢竟,孫子不開心,他更加不開心。

另外,老人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,這乖孫好不容易回來了,自己哪能不想辦法留下他呢。

在老人家心裏,江南這麽好,實在是搞不懂孫子,幹嘛非要去那苦寒幹燥之地去受罪。

既然你跟你父母一樣喜歡音樂,喜歡唱歌,那爺爺在老家給你找一個唱歌的地方,不就好了嗎!

所以,白老人精在深思熟慮後,便想到了他那個特殊的病人,江子城。

江子城確實是白老爺子手下一個極為特殊的病人。

特殊在,他在年初找到白老爺子的時候,一向擅長交流,老少鹹宜的江老板,在細說自己病情的時候,竟然吞吞吐吐了半天,才勉強開了口。

江子城告訴白老爺子,自己身為一個男人,那方面,好像有點不太正常。

不正常在,他覺得自己的欲望,實在是太強了。

當然,他還沒有愚蠢到自作聰明,只拿自己的身體表現來斷定這個結論,他認真查閱了大量的資料,並咨詢了醫生。

按照醫學方面的正規統計,像他這樣二十六、七歲的男子,在身體健康的正常狀態下,一般每周大概有兩至四次的星生活。

當然,如果身體條件特殊的好,年紀又正處在男性最頂峰的階段,稍稍多一點,比如說一周五次至六次,也可以算在正常範圍之內。

這點,是經過多少年臨床驗證,並在世界各個人種族群中,都放之皆準的。

而江子城的不正常,就在於他的頻率雖然也是五至六次,但是重點是不是每周,而是每天。

雖然哪個男人都喜歡自己強大勇猛,也有人天天吹噓自己是什麽一夜七次郎。

可問題是,人的身體畢竟不是鋼鐵打造,而是血肉之軀。

那種從早上醒來就開始發作,一直持續到午夜還會不斷有想法,甚至中午、白天、上課、洗澡、吃飯等所有時間段裏,都會莫名有需求的情況,說得好聽點是功能強大,說得不好聽點,就是病態!

江子城之前也曾經去過好幾所大醫院的男科,做過全身各個方面的各種檢查。但是檢查結果上,無論各個臟器,還是神經方面,都找不到癥狀的根由。

雖然也有醫生給他開了一些藥,可看著說明上,那些帶有殺死小蝌蚪或減少男性荷爾蒙分泌的字樣,江子城又猶豫了。

畢竟,太過於強大讓他焦躁,可是一旦控制不好,真要變成萎哥,那就不是焦躁,而是完蛋!

所以,在江小老板徹底對藥物治療死心後,頭腦靈活的他,又想到了中醫,想到了是不是可以靠穴位的推拿或是針灸,來進行調節。

而在老城裏,數得上、有名望的推拿中醫,當然是名動全城的白承宗白老爺子了。

於是,江子城就這樣成了白爺爺的特殊病人。

一個需要用點穴推拿功夫,來降低人體需求的病人。

當然,在病人向醫生坦承身體狀態和細節的時候,江小老板雖然說得很詳盡,卻保留了一個秘密沒有說。

那就是城中流言的謎底。

江老板確實是一個要找男朋友的人。

白簡在第一眼看見江子城的時候,嚇了一跳。

因為他以為爺爺身邊的漢子,是丁猛。

這個江老板,無論身高、身形,甚至是發型,都跟丁猛特別的相像。

當然,細看過去,他們的五官雖然都很俊朗,卻並沒有那麽相似,但是在神色裏,卻又都帶著北方漢子特有的粗豪之氣。

有一句話說的好,不好看的臉特色明顯,好看的臉容易雷同。

所以一剎那間,白簡把江子城認成丁猛,倒也算情有可原。

當雙方在白承宗的介紹和寒暄下,各報家門,握手客套後,白簡在心裏暗暗嘀咕著。

“長得像倒也罷了,竟然一張嘴,也是一口東北大苞米碴子味兒,真是邪了門了。”

江子城受白承宗所托,開門見山,直接向白簡表達了來意。

他的‘燕來’酒吧,因為規模擴大,把隔壁的一個大院落租了下來,又新增加了一個演出空間,現在急需演藝人士加盟。

而他在做白老爺子病人的時候,便聽老人家說過,自家孫子極喜歡唱歌並且極有天份,所以聽說白簡從京城回鄉,便專程上門來邀他作自己酒吧的演藝歌手。

不得不說,江子城的這個邀請,讓白簡有些動心,更有些煩心。

回來老城之後,白簡一直懶在家裏,失魂落魄。

便是範範來找了他兩次,又是哄又是挖苦激將,也沒讓他從那種失落煩悶的情緒中解脫出來。

因為很簡單,當自己在憤怒之下,決絕地毅然離開之後,他發現,其實自己對那個186,有一種覆雜而又矛盾地……想。

想到他擅作主張、粗豪魯莽的樣子,白簡就會氣得緊咬牙根兒。

想到他憨憨地在床上求自己加餐的樣子,心裏又會莫名想笑。

尤其是想到他抱著老白說著醉話的樣子,白簡又會感覺心裏發酸。

他不能否認,在不知不覺之中,自己早已經對這個東北漢子動了真情。而真情,又豈能是一根絲線,說牽就牽,說斷就斷。

白簡心下承認,自己是在用逃避的辦法,反將著丁猛的軍。

可是他也知道,再高明的棋手,也很難在一次將軍之下,就把對方徹底將死。

所以,在慵懶郁悶的外表下,白簡也一直在糾結著,自己到底要怎樣,自己和他之間,又究竟會怎樣。

或許,自己是在潛意識裏,等著被將軍的人,想出這盤死棋裏擺脫僵局的辦法吧。

但是現在,當江子城找上門來,為自己提供了這樣一個令人怦然心動的演出機會時,白簡心中那壺半開不開的水,自是被這外來的火苗,又燒開了。

江子城看出了白簡的猶豫。

這對習慣了商務交流的他來說,根本不算什麽難題。

在來見白簡之前,白承宗已經向他透露,白簡對於是回京還是留下,本就處在糾結的狀態,所以他現在的猶豫,才是他正常的反應。

“白先生,你看這樣好嗎,一是咱們先改改稱呼,都別叫對方先生老板的,感覺疏遠得很。白爺爺都是叫我子城,我看他有時叫你小白,不如咱們都隨著爺爺,你也叫我子城,我就叫你小白,咋樣?”

白簡笑了笑,這個江子城,雖然有著一樣的東北口音,可是說起話來,卻親和友善得多,完全沒有某人那種痞了吧唧的感覺。

“也好,子城大哥,你長我幾歲,我感覺還是前面加個哥感覺更好一點。”

江子城開心地笑了起來,“可以可以,這樣才覺得親近呢。對了,小白,我剛才的提議,你不用把它當成個問題,有什麽壓力。現在這會兒,也根本不用急著定下來。爺爺說你回來後也沒怎麽出去,不如就到我那裏坐一坐,聽聽歌,有感覺了,上臺來唱上一段,你也散散心,也是給我的酒吧助助興,你看如何?”

白承宗在一旁先就接了話。

“我看甚好。”

白簡看了眼爺爺,又看了眼一臉期待之色的江子城,不自禁地便點下了頭。

“我有個朋友,也是和我一起從北京回來的,也閑得很,我帶他一起過去,行嗎?”

江子城爽朗地打了個響指,“行啊,怎麽不行!我這開店的人啊,從來不怕客人和朋友多,怕得是你們都不來,那我可就要心慌著急燒香拜佛啦!”

白承宗見江子城果然不負已望,說活了白簡的心。雖然還沒有一步到位,立即便答應留下來在燕來作歌手,可是他對江子城的游說功夫心中有底,相信這也是指日可待的事。

老人家心裏高興,摸著下巴上的一縷胡子,道。

“既這麽說,小白你就去聯系範平那後生,讓他過來咱家這裏,一會好跟江老板同去。這會子閑著也是閑著,我老頭正好幫小江老板開開穴,咱們等人幹活兩不誤!”

白簡哪知江子城還有那樣一檔子的事情,聽爺爺說要幫他開穴,倒是好奇。

“怎麽,子城大哥身上是不舒服嗎?要開哪裏的穴道?爺爺你這兩天不是總說手腕發酸,我反正也是閑著,不如你告訴我,我幫他弄就是了。範範那邊不過一個電話的事兒,不妨事的。”

還沒等白承宗張嘴,一邊的江子城一雙手擺得像是在施展降龍十八掌一般,就差把白簡推出門去。

“不,不,不,不用你小白!我…我的病還是爺爺最清楚,他畢竟是老江湖了,當然,我不是信不過你,你也是他教出來的嗎…...哎,我還是覺得爺爺的手法更適合我一點!”

從進房間到現在,這是江子城唯一說得驢唇不對馬嘴、前言不搭後語的話,很顯然,聽說白簡要給他開穴,他是真的急了。

情急之中的男人明顯沒有了剛才的鎮定,那副抓耳撓腮的模樣,嗯,好像在某一個漢子身上,也曾經見過。

這麽註重隱私?這麽不可見人?這麽神秘兮兮?

難道他也是一個……萎哥?

白簡不知道,這一次,他錯得很離譜。

那個真正的萎哥,不在這裏,正在從上海機場前往老城的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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